常常想起儿时的农家小院
王润清
德惠县达家沟镇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儿时感到最快乐的地方。现在回想起儿时的往事，有些已经模糊了，忘记了，但儿时的我家的小院却总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想忘都忘不掉，因为那是我儿时的乐园。
儿时的农家小院，格局小但非常简洁。各种花卉把个农家小院打扮得像个五彩缤纷的花园。我清楚地记得夏天的大门上爬满了开着红白两种豆角花。在正房前面靠近菜园子的地方搭着一条长长的木版凳，上面摆满了奶奶精心伺弄的各种盆花。灯笼花中，有紫灯笼花，白心红瓣的灯笼花，还有整个通身都是粉色的灯笼花，奶奶管它们叫“倒挂金钟”，说什么养这种花能给家带来财气。还有朱顶红，奶奶叫它对红，天天跟我念叨着，盼望我参军的父亲早点回家（现在我才明白奶奶养对红的心愿）。还有几盆颜色各异，花期不同的月季和其他花争奇斗艳。似乎因了花好花奇的缘故，我家小院常常引来婶子大娘们来我家赏花，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临回家时还不忘掐几枝她们喜欢的花杈自己培育。更有蝴蝶、蜜蜂飞来飞去，缠绕在花儿的上面，久久不见离去。那情景，那时的每一刻，整个小院儿似乎灵动得让人心醉。
奶奶在篱笆墙下也种上波斯菊（奶奶叫扫帚梅）、高粱菊和塔子花（奶奶叫它普登高）。这些花虽然极其普通，可每到春末就竞相开放，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给普通的篱笆墙增添了动感的一瞥。尤其是屋墙下一片马舌菜花，迎着太阳开得霞光灿烂。奶奶告诉我，天上原来有十个太阳，被一个神人射掉九个，另外一个就躲在马舌菜花下。从此，天上就剩下一个太阳了。所以，马舌菜花越在太阳光下开的越鲜艳。这个离奇的故事我永远地记下了。直到后来我读了《后羿射日》才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我也无意去和奶奶争辩了，反正都是神话。
靠篱笆墙里面种着冬瓜和葫芦。冬瓜开的花是焦黄焦黄的喇叭花。葫芦开的是雪白雪白的喇叭花。两种喇叭花交相辉映，挂满了篱笆墙。每每看到它们，耳边彷佛响起喇叭吹奏的一曲曲天籁之音，招来五颜六色的蝴蝶为其翩翩起舞。深秋，母亲和奶奶满脸堆着笑收获着墨绿色的大冬瓜和黄橙橙的大小葫芦。我站在旁边看着奶奶和母亲把葫芦从正中间锯开，把里面的瓜瓤淘净，再经过蒸煮，大的做水瓢，小的用来舀米。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奶奶锯葫芦时给我讲孟姜女就是从葫芦里出来的故事。奶奶说，古时候有邻居两家，一家姓孟，一家姓姜。老孟家种了一棵葫芦结到老姜家院里了，葫芦成长得非常周正，待成熟时，两家都争着要整个葫芦，最后商定锯开之后一家一半，这才使争吵平静下来。于是，两家人认真仔细锯葫芦，可是，刚锯开个口子，葫芦就自己裂开了，发现里面坐着个特别好看的女孩。于是，又一番争执，最后给女孩取名叫“孟姜女”，并作为两家共同的女儿。这无疑为我后来熟听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做了一个传奇附加的铺垫。但那时我期盼的是奶奶种的葫芦里锯出来的真的是那个好看的小女孩，每天陪我玩多好！所以，当奶奶和母亲锯葫芦时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可每次的结果都非常令我失望。
一年四季，那个方方正正的小院也是我和小朋友的乐园。院子被爷爷打理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春夏秋冬都是我们疯玩的季节。除冬天外，我常和小朋友在平整松软的地面上跳方格，走五子棋，摆小木棒做各种数学题，还可以搬来一个小饭桌，和小朋友席地而坐，写作业或翻线绳。本来就不白净的我晒成了著名的皮鞋油品牌——“黑又亮”。
冬天，我最喜欢下雪。爷爷把雪堆到园子里或房后，我们几个小朋友就互相打着雪仗或堆雪人。堆完了雪人，经常评判看谁堆的雪人最漂亮，最有特点。有一次我堆的雪人被小伙伴比下去了，我扑到奶奶的怀里哭了。奶奶二话不说，掂着小脚领着我到院子里重新堆起了雪人，奶奶找来一个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两个核桃做眼睛，顺手从墙上挂着的一串红辣椒中将一个弯曲的摘了下来，做雪人的嘴巴，这个嘴好生动啊！雪人在笑，我拍着手蹦着高地笑了。从此我堆的雪人比任何一个小朋友堆的都生动漂亮。
院子的西面有一个用铁丝编成的非常整洁的大鸡笼，铁丝内拴着几个草编的鸡下蛋的窝。家里养的几只芦花大母鸡也非常懂事，下蛋时稳稳地趴在窝里，下完了蛋一阵“咯咯哒、咯咯哒”骄傲地告诉主人它的一大贡献。那一刻，我家的小院沸腾了！奶奶惦着小脚抓一把玉米来犒劳这些功臣，我会很及时地捡出热乎乎的鸡蛋放到篮子里。
园子里爷爷种植了各种蔬菜供全家人吃用。蔬菜中我喜欢嫩绿嫩绿的黄瓜，渴了可以摘根黄瓜解渴，洗都不洗，吃得很香。到了海棠和李子成熟季节，树下就是我的天堂。小小的我从那时起就学会了爬树，爬到树上摘一个吃一个，直到吃够了才从树上下来。记得有一次母亲到处找我吃饭，我虽然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声，但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直到母亲找到了李子树下，我调皮地摘下一个李子砸在母亲的肩上，母亲抬头看见树上的我，真是哭笑不得。后来母亲找不到我就到海棠树和李子树下找我。爷爷奶奶说我是个小馋猫。
后来我渐渐地长大，我的家也几经搬迁，也有了新的小院，格局和形态也有了不同的变化。但在我看来，最大的变化是我开始渐渐成了小院的劳动主人。敦化额穆我家的小院，敦化城里我家的小院，延吉我家的小院，二道白河我家的小院，长春小女儿家的小院等等，都曾留下我辛勤劳作与尽享天乐的剪影。像一道风景永远驻足在我的心里。
如今，我住在楼的高层，时而临窗眺望远处的农家和田园，心中总能泛起悠悠的记忆，尤其是那些镌刻着美好和欢乐时光的记忆，更包括儿时老家那个童话世界才有的记忆。可惜了，从此，我不会再有那个小院了，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在回忆里或梦境里。
2020年2月10日于延吉
